“最近,硬核喜剧来找我约5月的演出了。先约着,五月初能解封就谢天谢地了。”
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上海脱口秀演员可扬向记者简单描述了自己的封控日常:每天白天给学生上网课,结束后打游戏,然后看电影、看书,再写写段子。
年开始讲脱口秀的可扬,目前活跃在上海各个俱乐部。3月因疫情封控前,一个月演五六十场是他的正常水平。从3月8日开始,这个数字变成了0。在大麦平台,原本天天有售票的上海脱口秀演出,停止时间从3月延到了5月。
00年夏天,脱口秀行业开启了雨后春笋般的增长态势。在这个新兴又火热的行业中,公司、俱乐部和演员与“脱口秀流量”同频共振。而在疫情大环境下,演出与防疫、剧场与居家,成为这个行业发展路上的时代红绿灯。当演出暂停时,行业中的他们只能等待,直至绿灯亮起,通往舞台的门才会重新打开。
上海九棵树未来艺术中心演出中心副总监刘昊告诉每经记者:“这次上海疫情造成的影响比之前更深,演出市场恢复后,需要重新引导观众走进剧场。”
演员群里,从聊段子变成团购分享“原定于XX日的演出取消,票款将于7~15个工作日原路退回”,成了当下观众和演出公司都不愿看到,但不得不面对的消息。今年3月伊始,上海开始出现区域性疫情。3月10日开始,线下演出大面积暂停。随后,这个国内最大的线下演出市场,被迫按下了全面暂停键。
在上海乃至全国脱口秀领域,笑果文化都是亮眼的存在。这家创立于年的公司不仅有诸如《脱口秀大会》《吐槽大会》等明星节目,有李诞这样的明星老板,更有一群出圈的签约演员,是国内喜剧文化领域标杆式的存在。
笑果脱口秀演出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01年,笑果文化在上海新拓展了多个外部场地用于增加演出场次,在此之前,他们的演出基本由旗下自营喜剧空间“笑果工厂”承演。笑果文化相关负责人告诉每经记者,目前公司旗下的演员和编剧有一百多名,大部分在上海。“3月疫情停演前,笑果文化在上海月均演出超50场。”
3月5日,笑果官微发布了“脱口秀大会5”全国招募的消息。可以预见,节目录制和播出的原计划也将被打乱。
公司在面对疫情时或许还有腾挪的空间,但当封控落在个人身上,能做的就更有限了。张聪目前是一名全职脱口秀演员,3月15日,他从上海幕布脱口秀离职,他也是这家创立于00年月的新锐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
幕布脱口秀演出预告图片来源:每经记者朱鹏摄
从幕布离职后,上海疫情却愈加严峻,还没来得及接一场演出,张聪就开始居家。刚开始,张聪怕没吃的,不停地从各种渠道囤东西。“恨不得在家开个超市。现在吃喝基本没问题了,就开始改稿,但更焦虑了。”据张聪分享,他所在的演员群里,一开始大家还和以前一样聊段子,后来都变成了分享团购经验。
因为是全职演员,没有演出就意味着零收入。“自己选的路,也不能埋怨苦,我肯定会继续坚持。”不过,等解封后,张聪说要先去旅游。
相比张聪,可扬在封控居家期间更充实一些。除了脱口秀,可扬还有另一份工作——在一家教育机构教雅思。居家后,他开始在家给学生上网课。“硬核喜剧来找我定五月的演出,不过我觉得能演的可能性不大。”可扬说。
成立于年的硬核喜剧,目前在北京、上海、深圳和广州4地拥有办公室和演出地。在上海,硬核喜剧平均每周有10~1场演出。
本轮疫情开始前,硬核喜剧还正在装修此前在虹口区月亮湾附近租下的新场地。“现在就是生亏,确实很难受。但大家都一样,只能硬着头皮扛,能到哪天是哪天。”硬核主理人子龙告诉每经记者。
线下脱口秀演出的巨大市场增量火热时,一个演员单月接80场演出作为国内脱口秀市场的代表城市,上海与北京拥有领先的发展优势。据新华每日电讯报道,截至01年8月,全国约有家脱口秀俱乐部,主要集中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北京的俱乐部最多,上海次之。
年11月底,可扬在上海贰叁叁脱口秀看了人生第一场开放麦演出(注:演员练习段子的场次,表演者多为新手演员,非正式商演)。结束后,他问俱乐部老板怎么报名,老板把他拉进了一个群。“他让我自己看着报,很随意。”
但这个报名要靠抢。可扬向每经记者描述,那时俱乐部老板会在群里预告某天中午1点发报名通知,所有人就等着老板发消息,时间一到,赶紧发出一个“报”字。因为抢时间,不少人会发成“包”,甚至是拼音。“因为演出机会太少,那时上海还没有商演。”
00年夏天,经过前两季的铺垫,《脱口秀大会3》迎来爆发。10期节目18.8亿总播放量,将脱口秀这个曾经的小众文化推到了亿万人眼前。流量传导至市场,线下脱口秀演出迎来巨大市场增量。据澎湃新闻报道,00年,全国新增脱口秀厂牌近50家。
可扬的第一场商演在00年7月,是在浦东一个剧院,观众按照防疫要求隔座观演。“一个大剧场,就坐了五六十人。”从当年7月到年底,可扬每个月能接到十几场商演,“当时觉得不错了”。不过市场变化的速度超出可扬的预期,到了01年底,他一个月能接80场商演。
可扬(图左)在硬核喜剧演出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从十几场到80场,行业真的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发展。”可扬说。
国内脱口秀集中于北京和上海,而在上海,脱口秀又集中在南京东路到人民广场这一条路线。据一家俱乐部主理人介绍,1.5公里的路线上,分布着大大小小近0家脱口秀俱乐部。可扬告诉记者:“我们都开玩笑说人民广场就是上海百老汇。”
今年1月,每经记者和脱口秀演员黑灯聊起他的演出频次,采访当天,他排了8场演出。从下午两点开始,他会辗转于南京东路到人民广场的多家俱乐部。在一个俱乐部演完,扫一辆共享单车去下一个场地用时也就三分钟。一场演出15分钟,演出费元或元。
脱口秀已进入无人区既初期又野生,且没有参考物大麦网发布的《01五一档演出观察》显示,01年五一期间脱口秀演出票房较年同期翻了三倍,观演人次翻了六倍。据笑果文化粗略统计,00年10月至01年7月,全国脱口秀演出票房近1.亿元,正式参与过商演的脱口秀演员超过人。
但李诞也曾公开表示,人远远不够,国内脱口秀刚从0走到1。如果上海有0人讲脱口秀,可能行业才算向前迈了一大步。
从资本市场来看,“行业繁荣”似乎只限于笑果文化。据启信宝,从年到01年,笑果文化共完成8轮融资。当前,《脱口秀大会》联合出品方腾讯的六个关联企业持有笑果文化1.55%的股份。横向对比,单立人喜剧和北脱文化两家老牌公司分别只拿到两轮融资,且在年后便没了新动作。
在子龙看来,脱口秀行业目前还处于缺乏秩序、野蛮生长的初期阶段。要想做得更大,还缺资本和人。
据刘昊讲述,他在和笑果文化合作的过程中了解到,即使是笑果,目前也缺人。“节目的频次很高,段子消耗的速度是远大于线下的,所以需要有持续的新内容才能吸引观众。”
经营压力也真实存在,即使是硬核喜剧这样在去年累计完成超场演出的公司,经营收入也不高。据子龙讲,场租、人力成本以及演员费用是成本主力军。以线下场地为例,据他透露,不算后期租金,一个自营场地前期至少就要一次性投入40万。
“可能有的小俱乐部比我们更赚钱,因为他们不用养演员,场地也不是自营。虽然是小商贩式的做法,但对老板个人来说很挣钱。我们公司化运作就做不到。”子龙说。
李诞演出图片来源:受访者供图
李诞也曾表示,国内脱口秀已经进入了无人区,没有可以对标的参考,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子龙也认同这种说法。他说,00年初疫情居家时,自己在Clubhouse跟一个很知名的美国脱口秀演员聊天。“我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亚马逊送快递。然后我告诉他国内的脱口秀演员一年可以赚多少钱,他说他要学中文。”
“国外脱口秀体系化更明显。行业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对演员来说,可能性就小。我们相反,更野生一些,但可能性就大一些。”子龙说。
只要人的交流需求在,行业就不会断疫情让脱口秀行业停摆,让子龙意识到,公司可能需要加速前行。据子龙讲述,今年公司一直在受疫情影响,北京、深圳、上海都先后停演。“我可能会调整公司战略。公司到目前为止没有拿一分融资,但我现在也开始考虑这件事,然后加速布局全国。”
面对疫情,子龙认为,看眼前的损失没太大用,因为这是不可抗力因素,所有从业者都得面对。“所以更重要的其实是疫情结束后要怎么做。对吧?”
在喜剧赛道,“人”无疑是最核心的资产。子龙表示,关于人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从素人变成喜剧演员,二是从喜剧演员成为IP。“我要找到一个非笑果体系的人才生态,因为我觉得笑果现在只探索了行业0%不到的潜力。”
“互联网大厂越是出现各种危机,对我们而言就越是机遇的信号。资本也意识到互联网平台在抢占用户时间上已经接近极限了,那接下来的争夺点就在线下。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
至于争夺的答案,子龙说:“要回到脱口秀艺术的出发点去寻找。”在他看来,脱口秀是属于线下的生意,其内核是人与人的交流。因此,只要人的交流需求、社交需求依旧存在,行业就不会断。
一家俱乐部演出预告图片来源:每经记者朱鹏摄
子龙表示,如果按照硬核喜剧的标准,整个上海能做商演的演员不超过0人。“脱口秀演员其实是一个表达者,说白了,是一个作家或者文字工作者,所以孕育一个成熟演员需要时间。这是一个越做越值钱的职业,不是快消品生意。”
不过在当前,快消式的线上节目或许仍是那个拯救时断时续的线下脱口秀市场的救星。
张聪此前所在的幕布,正是随着《脱口秀大会》爆火后发展起来的新兴俱乐部之一。在他看来,一种小众的新型艺术行业,如果没有机会被大众看见,是肯定没有发展空间的。“靠办开放麦,那永远发展不起来。就算流量和资本会反噬,那也得先有发展的机会,不然都谈不上被反噬。”
李诞口中笑果“独大却弱”的现状,或许也能反衬当下行业的某些特点——火热但也脆弱。
经历此次暂停,上海以及多地城市的脱口秀市场会迎来何种局面尚不可知,《脱口秀大会5》能否继续成为点燃市场的火药也有待检验。但可以确定的是,驶入中国式陌生航面后,国内脱口秀还得继续找航标。
每日经济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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