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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今天，人民海军成立70周年海上阅兵在青岛举行。
翻开《中国海军大百科全书》，人民海军在浙东沿海的海、空战共有22次。
在这样的历史时刻，退伍海军老兵纪墨早早地策划了一趟“浙东行”，寻访海军在浙江战斗的历史。
钱报记者专访了这位老兵。他说，“我是20年的老兵，浙东是人民海军首次扬威之地，也让我魂牵梦萦。我拜访了多位曾经在那里战斗的海军前辈。希望能够凭吊昔日战场，感受前辈的英勇历史。”他说，这是他对海军建军七十周年的献礼。
纪念封上敲下每个海军战斗过的地方的邮戳。受访者供图
带着先辈们的签名出发
“老首长，我要去当年你们战斗过的地方看看。”年11月15日，退伍多年的纪墨敲开了海军中将、北海舰队原副司令员朱鸿禧家的大门。64年前，为肃清浙东海域，时任快艇中队指导员的朱鸿禧乘夜出击。随着8根鱼雷破浪向前，望远镜中的敌舰冒出了黑烟。这一战，一举击沉国民党海军先进的“太平”号美制护卫舰，沉重打击了其嚣张气焰。
当年，浙东地区与海域是刚成立的人民海军的主战场。
出发前，纪墨请前辈、首长们在自己设计的海军纪念封上一一签名。他将带着这些信封一路沿着浙东的海岸线，在每一个海军战斗过的地方盖上邮戳。
20天的行程，纪墨计划着能登临人民海军战斗过的海域，寻访为之流血流汗的老兵，追念英勇牺牲的先烈。
从青岛起飞， 站定在温州。这里是人民海军在浙东 驱赶国民党军队之处。年9月，人民海军航空兵一架米格-15歼击机，在温州以东上空遭遇敌军12架F-86型战机。以一敌十，5分钟的空中格斗后，2架F-86战斗机被击落。遭此打击，国民党空军从此绝少再侵入闽浙沿海。
由温州北上，台州是纪墨此行的重头戏。“一江山岛不仅对我有着特殊意义，也是前辈们曾经协同作战的战场。”
一江山岛位于台州湾东南，是当年国民党军队在浙东 的防线，这里防御严密，是大陈岛的重要屏障和前哨。为解放浙东沿海诸岛，人民解放军对据守该岛国民党军队进行了登陆作战，这也是人民解放军历史上进行的 次海陆空三军参与的联合作战。
在纪墨拜访的海军首长中，除了当年担任快艇中队指导员的徐鸿禧中将，还有负责火力支援陆军登陆的指挥员徐世平中将，多次驾驶米格歼击机担任空中掩护的功勋飞行员杨汉黄少将，他们都曾在一江山岛奋战。
两代海军人的眼神交流
这次追寻人民海军的足迹，远比纪墨想象中的困难。
确定战场方位就是头一遭难事。由于海军在浙东沿海的战斗多属海战或空战，战场范围很大，也不易确定。
追寻海军航空兵组建后的首次空战——三门湾空战，就曾让纪墨犯难。“当时国民党空军试图攻击在三门湾内护渔的军舰。”由于当地没有纪念场所，加之记载不详。战斗具体发生在哪儿，纪墨也只能结合资料与老兵们的说法， 判断在台州市三门县小雄镇境内。
有时，为了查证一些细节，往往需要耗费他大量的时间。在解放一江山岛烈士陵园内，从中午到入夜，纪墨给13位海军烈士的墓碑留影标注，方便后人缅怀、研究。“花了大半天时间，也只找到了11位先烈的墓碑。”
下山时，城中的万家灯火让他深感先烈牺牲的意义。
20天里，给纪墨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与老兵高玉兴的碰面。高玉兴是原重庆号巡洋舰上的通讯兵，后随丹东海军学校南下大队分配到华东军区海军，在那里，高玉兴参加了猫头洋护渔，解放滩浒岛、嵊泗列岛、东矶列岛、一江山岛等浙东沿海多场战斗。
10年前，纪墨曾与高玉兴有过一面之缘。这次，他几经辗转才打听到，老人已住进重症监护室。在病房里，在老人子女的许可下，两人终于见了面。“尽管当时高老已经不能说话，但他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看着我。”两代海军人的眼神在这一刻交会。回到青岛后，纪墨给当初奋战在浙东的海军老兵们带去了盖有邮戳的纪念封。一是作为这次追寻海军70年足迹的成果，二是作为向先辈们的汇报。“很多老首长看到邮戳，那种眼神是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更生动地讲述海军70年
从年入伍，到年转业地方工作，纪墨在人民海军服役，整整二十年。他曾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高级将领邓兆祥身边，担任贴身警卫。老首长亲历北洋政府、国民政府和新中国三代海军建设的传奇人生，和古稀之年依然随舰出海执行任务的钢铁意志，都让纪墨为之倾心。
“最开始只是单纯想做好工作。到 ，我对中国人民海军的整段历史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年，纪墨历经7年，征集整理了原重庆舰起义官兵中人的资料，汇聚成《重庆舰人》一书。
这几年，他不断组织活动，探访近代以来海军与海防遗迹，追寻我国海军事业发展轨迹。即将到来的海军建军七十周年纪念日，他又开始策划北上辽东，去葫芦岛看看重庆舰 战斗的地方，去丹东看看人民海军的 所军校……
他说，他想用这种更生动的方式，去讲述海军70年来的辉煌历史。
88岁海军老兵孙梅生：6次海战13次立功
在宁波曙光三村的一处简陋老房里，孙梅生静静生活了几十年。在他狭小的“会客厅”里，摆着几张穿军装的老照片，年轻时的他，英姿飒爽。
这位88岁的海军老兵，原中国海军军事学术委员会委员，在海军部队整整37年，参加过一江山岛战役，金马海战等6次海战，共立下过13次战功。
解放一江山岛战役时，他才24岁，是海军登陆艇三大队航海业务长兼作战参谋，亲历了这场战役的过程。
在人民海军建军70周年之际，穿着一件大红外套的孙梅生，和钱江晚报记者说起六十多年前海上战火纷飞的场景，依然心潮澎湃。
孙梅生向记者介绍往事。
弃文从军，海上领航
孙梅生是年底报名参军的，那年他18岁，在常州中学读书，再过半年就可以毕业考大学了。
学校里，孙梅生的成绩很好，他的梦想是考入清华或者北大。但一场战火，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时，国家号召“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学生们充满了热情，纷纷要求选择弃文从军。
那时一个班级有50多个人，孙梅生班有48个同学报名参军，但只有18个人获得了批准，孙梅生是其中之一。
孙梅生
彼时，人民海军成立不久，亟需新的血液。
由于海军建设的需要，孙梅生没有去朝鲜前线，而是被安排到了位于安庆郊区的海军联合学校四分校学习。年初，正式加入海军。
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孙梅生来到舟山当兵，开始在浙江漫长的军旅生涯，渐渐成为海军某登陆艇大队的航海员业务长。
从大陆到前线岛屿，领航员的作用是十分重要的。
孙梅生说，当时到海岛上去，要经过这样一些危险区域：浅水区，操作不当，舰艇就会搁浅；礁区，位置偏离了，有可能触礁；炮击区，需要躲避敌人的炮弹；风浪区，要谨慎行驶，掌握风浪的方向，防止船只被海浪掀翻；轰炸区，敌人的飞机随时都可能出现……
所以，相对来说，夜航会安全些，敌人不太容易发现目标。但是夜航能见度差，当时舰艇雷达设备相对落后，所以对领航员的要求就更高了。
孙梅生的脑子里，装着一张航海图。“最艰苦的时候就是把自己绑在驾驶台上的桅杆上，手持罗盘，察看航向。衣服被海浪打湿了，都没什么知觉。”孙梅生说。
在一个个日夜里，孙梅生就是以明明灭灭的航标灯为导向，小心翼翼地把航向线路告诉给舰长。
孙梅生与舰长的对话是通过一个固定的头部是弯曲的铁管子来完成的，这铁管子就是传声筒。
有时候，孙梅生领航的是好几条舰艇，由于风急浪高，能见度差，后面的舰艇很容易跟丢。这样前面的舰艇需要等待，后面的舰艇通过无线电联系后重新调整航向，这一来一往很是曲折。
当年的军人证明。
一江山岛作战中立下三等功
在解放一江山岛的战役中，孙梅生也立下了一个三等功。
年1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陆、海、空军各一部，在张爱萍将军的指挥下，进攻 军据守的浙江省东部一江山岛。
这是解放军首次陆、海、空三军的协同作战。
“我是从这里带领舰艇登岛的”，孙梅生在手机里翻出一张攻打一江山岛的航拍老照片，指着方位告诉钱江晚报记者。
虽然过去60多年，但这场战役，在他记忆里依然是鲜活的。
那天中午，他领航着十几条舰艇，驶向险恶的一江山岛。战斗开始后，他是在指挥舰里，负责战况信息的传递和记录，忙得不可开交，甚至忘了战斗的激烈。
年，一江山岛战役中，陆海空三军官兵协同作战登上一江山岛。新华社资料图
解放军成功解放了小岛，张爱萍将军登岛，孙梅生是随行人员，他们去接收俘虏。在孙梅生的印象里，张爱萍是一位儒将，他非常敬佩。“张将军经常说，‘忠于党，不唯上；多读书，不惟书。’”
从一江山岛回到陆地海门（今椒江）时，战士们都押着几个俘虏，他们身上是全黑的，很吓人。
“小孩子们都不敢看，吓跑了”，孙梅生笑着说。夹队欢迎的群众，把凯旋的战士们抬起来，不断向上抛，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
“我押的那个俘虏啊，口袋里还有几十个银元，我都还给他了。”
印象很深的领航行动，还有一次是护送英雄黄继光的妈妈。那是年的春节，登陆艇大队的大队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孙梅生同志，今晚你有一个重要任务，要领航两艘运送春节慰问团的舰艇到梧屿。慰问团里有英雄黄继光的妈妈。你们傍晚时出发，明天天亮前回来，一定要保证慰问团成员的安全！”
孙梅生说：“保证完成任务！”
“也许现在的人听来，我与大队长的对话就像是电影里的对话，但是我当时的确是这样回答的，干脆、果断、充满信心。”孙梅生笑着告诉记者。
那天傍晚，孙梅生他们接上慰问团成员从厦门的虎头山码头出发，于晚上8点半安全到达梧屿。那天，孙梅生看到了黄继光的妈妈。
第二天拂晓，舰艇又安全地把慰问团的成员送回了厦门。
新华社资料图
把两个女儿送进军营
几十年来，孙梅生对大海，对海军，充满了感情。他先后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送进了海军部队。
“我希望他们和我一样，能在和平时期能为中国的海军建设出一点力。”他这样说。
从师级岗位上退休后，在组织的安排下，孙梅生把家安在了部队驻地附近的宁波。
远离了烽火岁月，他在一条小街上办起了一家书店，一开始名字是“海潮书店”，专门出售海军方面的书籍，后来改名“常青书店”。
“开书店并不是为了赚钱，我的志向是‘办个书店度人生，广交朋友传文化’。”他说。
在年至年期间，孙梅生还参加了《中国军事百科全书》《中国海军百科全书》《海军大辞典》等重要文献的撰写和编审工作；还曾受聘东海舰队军事研究室研究员和广州舰艇学院兼职教授。中国军事科学院等单位也特别授予他荣誉奖章和证书。
这些年来，孙梅生常常被部队、学校请去讲课，讲自己的战斗生涯和革命传统。尽管年纪大了会有些辛苦，但他觉得这是他 的快乐。“自己年龄大了，要给社会留下一点精神方面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很需要。”
他说，他和老战友们晚年 的愿望是能去学校多给学生们讲讲课。
“戎马一生数十载，浴血奋战头不回。骑鲸蹈海誓卫国，不教胡马度阴山。”在采访结束时，孙梅生高声向记者朗诵了这首诗。
新华社资料图
人民海军在浙江比较典型的几次战斗
滩浒山登陆战斗：为打击盘踞在杭州湾内滩浒山岛的惯匪。年6月15日黄昏，华东军区海军在炮艇掩护下，运送陆军在滩浒山北岸进行登陆作战，战斗很快结束，共俘虏46人，缴获船只4艘。这是华东军区海军舰艇部队 次出海作战。
三门湾空战：年3月18日，为阻扰国民党海军飞机对我浙东沿海地区进行的侦查骚扰。人民海军航空兵出动2架歼击机，对敌轰炸机与战斗机组成的6架战机编队进行拦截，最终击落2架国民党空军战斗轰炸机。这是海军航空兵组建后的首次空战。
头门山海战：年6月，人民海军炮艇部队在头门山岛以西海域进行了护航战斗。海军号炮艇击沉敌船1艘，击毙海匪30余人，圆满完成护航任务。
解放一江山岛：年年初，先是海军航空兵及舰艇部队先后出击，杀伤国民党军队盘踞各岛有生力量，并击沉国民党“太平”号护卫舰、“洞庭湖”号炮舰两艘主力舰艇。1月18日，在海、空军的掩护下，解放军在一江山岛北岸登陆，并在次日肃清敌军残部，解放全岛。此次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历史上进行的 次有海陆空三军参与的联合作战。
（原标题《激战22场：人民海军在浙江的印记》，原作者俞任飞、史春波。编辑陆文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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